她焦急问道:那她呢, 你知道她的本体在哪里吗?她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无限卷轴似乎用尽了力气, 声音越来越小:没时间了我没时间了

    颂星这次一口气注入了更多神力, 可无论再多神力注入,都像石沉大海般无济于事。

    无限卷轴再度开口:不要浪费神力了我要休眠了你会知道一切颂星一百年后再见

    说完这番话, 无限卷轴神光熄灭,再无声响。

    无限卷轴本是靠吸取大千世界的浩气支撑体内的神力,只要它没有被毁灭, 就永远不会有休眠的时候。

    除非它在一瞬间耗尽体内的神力,需要休眠一百年才能再度亮起神光。

    离开小世界前的一幕幕在颂星脑海里上演,难道是无限卷轴拼进全力将她送了出来?

    可是她任务不是已经完成了吗?那为何还需要无限卷轴耗尽神力才能将她送走?

    一直压在她心头的疑惑没有找到答案,如今却是又冒出了新的问题。

    颂星皱着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连自己爱人究竟是谁都不知道,只能凭借气息寻人。

    可大千世界不比一般世界,住在这里的主要都是神。

    而神都是孤独的,孤独得越久,神性就越高。

    所以就算她想去找爱人,很可能上千年都碰不到一个神。

    更何况她也无法将时间全数用来寻找爱人,毕竟她还有自己本身的职责。

    一旦完成任务,她要回到大日如来佛座下,继续她的修行。

    颂星不愿意就此和爱人分开,但又无可奈何。

    她将无限卷轴收好,放到了自己宫殿的最高层。待一切都安顿好后,她化为一个金色光点,隐匿在云海中。

    大日如来居于大千世界的中央,是最至高无上的神佛。

    他的慧光能照到所有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开启众生的善根。

    而作为大日如来佛座下的舍利子,颂星自出生起,就沐浴佛光,受信仰之力滋养。她身负功德,开了神识后便去过不少世界,带回的经历亦助她更好的走上修行之路。

    可从没有像这一次,她尝到了爱的滋味。她的心变了,思维也变了。

    曾经让她欣喜的成长,若是找不到爱人同她分享,一切都显得索然无味。

    她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了大日如来佛座下,亦回到了日复一日的修行当中。

    一晃五百年过去了,颂星垂下无神的眼眸,修行时她从来不会计算时间。

    因为时间,对曾经的她来说,是最微不足道的存在。

    时机已到,去吧。

    突然,带有雷霆之势的佛音灌耳,字字如敲击在颂星心上,令她神魂颤动。

    她低着头,不懂这是何意:弟子惶恐。

    以后自去修行便可。

    颂星险些忍不住抬头,但她还没忘记不能直视佛祖的规矩。

    纵使心中有万般的疑惑和不舍,她也只能接受佛祖的指示。

    因为她知道,即便问了,也得不到答案。这是她自己的修行,只能靠自己去找到心中所求。

    是,弟子谨遵教诲。

    离开大日如来座下后,颂星漂浮在虚空里,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引导她。

    颂星心头大震,这是佛祖在指引她!

    她顺着这股力量,任由它带着自己往云海深处飘去。

    直到这股力量彻底消失,她也终于停下。

    颂星凝眸远眺,不远处就是琼海之地,佛祖让她来这里干什么?

    琼海之地是大千世界孕育神物的地方,是所有世界的本源之地。

    神可以靠近这里,却无法进入。琼海之地自有一套法则,旨在保护自己拥有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就在颂星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她手腕一凉,左手腕上由她亲手系上的红绳化为红色碎芒,飘散不见。

    怎么会这样!颂星惊得气息不稳,猛得喷出一口血,脸色煞白。

    红绳,怎么会就此解除?这红绳一旦系上,除了她和爱人亲自解下,是永远不会消失的。

    强烈的恐慌感几乎将颂星吞没,她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就在此时,琼海之地出现一束五彩光柱。丝丝红光如千万条柔美缎带般,在其间飞速旋转。

    光柱瞬间壮大又变细,直至消失。

    而光柱爆发出的万钧神力也在眨眼间回归平静,一切都发生在须臾间。

    从琼海之地走出一人,她一袭白袍,墨发随意的挽在脑后。浅棕色的眼眸平静非常,如一尊高高在上的精致雕塑让人不敢接近。

    她冷得像块冰,浑身冒出森森寒气。又似刀尖飞舞的寒光,一秒就能穿透人心。

    颂星紧紧盯着她,心里已经掀起巨浪,却浑身僵直硬是踏不出一步。

    这气息,绝对不会错。眼前这人,就是她要找的爱人!

    那人只是淡淡的扫了颂星一眼,无悲无喜,就像在看一朵花、一株草、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眼看她就要离去了,颂星急忙闪身挡在她面前:你

    颂星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前这人分明是她的爱人,但她眼中的疏离又是真实存在的。

    白衣女子只是看向颂星,神色冷漠,并不为被拦住而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沉默了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槿玉。

    颂星在心里反复咀嚼这两个字,七世了,她才知道爱人真正的名字。

    你知道我是谁吗?

    槿玉隽秀的双眉微蹙,很快又恢复平淡。她轻轻点头,并无任何喜意。

    那你还记我们经历的一切吗?

    槿玉依然只是淡淡的点头,却没有一丝一毫看见爱人的喜悦之情。

    颂星顿如万箭穿心,她眼眶倏的通红,再开口时已是沙哑万分:那为何那你为何还能如此平静?

    槿玉记得那七世的一切,甚至七世以外的所有记忆,但她却并不认为那七世的记忆有何特别。若真有特别,那也只是助她成功渡过情劫,修为再度精进的一段经历。

    这也是她愿意告诉颂星自己名字的原因,从这个角度来说,颂星的确是有恩于她。

    槿玉面无表情,好像她无法同颂星共情,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般。

    颂星心里空得厉害,她伸手想要拉住槿玉的手。

    不料槿玉手指微动,两人的距离便已拉开。

    她眼眸平淡,对颂星道:你我各取所需,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说罢便化为一道红光,消失在天地间。

    颂星讽刺的笑了,一滴泪滑落,尝到嘴里苦涩万分。

    是她太傻了,能将自己的灵魂分散成碎片融进无限卷轴,还能让它甘之如饴提供帮助的,只有神。

    而神,就是大千世界里最冷漠最残忍的存在。

    他们为了修行,上一秒可以含情脉脉,下一秒亦可断情绝爱。

    槿玉,她是神。而自己,不过是她漫长修行岁月里,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

    神的世界很大,大到能盛下万物。神的世界也很小,小到万般皆是空。

    颂星浑浑噩噩的回到宫殿,挖出埋在落汀树下的蔷薇露,一杯接一杯,直到她思绪模糊,才踉踉跄跄的醉倒在宫殿门口。

    她抱着一坛酒,一边放声大笑,一边仰头喝酒。

    宫殿里养的灵宠都探头探脑,有些体型较小的,闻到蔷薇露的酒味就瘫倒在地,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隐约中,颂星还能闻到那抹熟悉的气息。尽管很远,却也为她指明了方向。

    她扶着门框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背靠宫门,她狠狠将蔷薇露扔出。

    槿玉,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想和她就此诀别?她不同意,也不允许。

    她的心已经被搅乱了,再大的功德,再多的信仰之力,她也感受不到快乐。

    颂星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便软倒在地,口中还念念有词。

    几只灵宠默默对视,认命的将主人费力拖进殿内,放到软塌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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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8.2

    颂星醒过来时头重脚轻, 蔷薇露果然名不虚传,让她脑袋依旧浑浑噩噩。

    不过这正合她的心意,她宁愿就这样不清醒下去。

    她靠坐在软塌上, 一只灵狐驮着一杯清水跳到她身边,默默看着她。

    颂星面带疲倦的拿过水, 轻轻抿着。

    那日槿玉冷漠的面庞不断在她脑海里闪现, 颂星的确有怀疑过是否找错人了,可那熟悉的气息是千真万确的。

    槿玉带给她的悸动也是真的, 她不相信槿玉真的能如此冷漠。她们在小世界里的感情绝不是假的, 每一次爱人给她的回应都那么真挚。

    颂星将手里的水一饮而尽,掐了一个法决让自己整个人焕然一新。

    她要找到槿玉, 把事情说清楚。如论如何,她都想要一个结果。

    云台天宫。

    槿玉神色漠然的看着池子里游来游去的仙鲤,思绪早已飘向她曾经历过的那七个小世界。

    她活了多久, 连自己都不知道。

    那七个世界加起来的时间, 还不够她一次冥想。

    她活得太久, 久到早已忘记七情六欲,甚至该如何笑、如何哭,她都已全然不会了。

    在进入无限卷轴之前, 她曾准备自己去渡情劫, 但最终结果是失败了。

    还白白损耗了她六百年的功力, 自此她一直在寻找一个机会。

    直到颂星进入无限卷轴完成任务, 她知道时机到了。

    这一次,她特意将自己的灵魂化为七片碎片, 融进不同的小世界里,待颂星完成任务,她也历经七世, 尝遍情爱的滋味。

    她自以为同颂星是双赢的结果,她成功渡劫,而颂星拿到了信仰之力。

    但那日颂星受伤的眼神,不断出现在她脑海中,扰得她心神不宁。

    你回来啦?这次出去得够久。

    槿玉置若罔闻,无视掉这对她来说十分聒噪的声音。

    殷楚早已习惯这冷冰冰的态度,自顾自的坐在离槿玉不远的位置。

    玉足轻点池水,荡起阵阵涟漪。

    瞧你这愁眉苦脸的,这次渡情劫一定成功了吧?

    殷楚穿得轻薄,修长的双腿若隐若现。偏偏她还在玩水,薄纱被打湿晕染后,更显出她妖娆的身段。

    槿玉终于正视她:为何作此判定?渡劫成功,不该高兴吗?

    殷楚细腰一扭,直接半躺在池边:因为你渡的可是情劫,情这个字啊,连神都无解。你现在是不是心里装了很多事,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槿玉紧抿着唇,不发一语。

    殷楚见她这样笑得更开心了:既然你都出来了,那她也回来了吧?

    你认识她?

    哟,这可是奇了。

    殷楚认识槿玉的时间,比认识颂星要久。

    其实她并不知道槿玉到底活了多少年岁,但肯定比她老。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从没在槿玉身上见过别的表情,永远都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活得像个假人。

    可眼前这个槿玉真的不一样了,虽然还是那样冰冷,但多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人气。

    槿玉从来不会对谁好奇,更不会关心修行以外的事。

    这一听她认识颂星,立刻紧张起来的神色是怎么回事?

    看来这颗铁树是真的开花了,这场好戏她怎能错过。

    殷楚笑眯眯的凑过去,槿玉冷着脸退开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