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守则、顾廷、王澈三人正分坐在方桌三侧,三人手上脚上都锁着镣铐,都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正在搓麻将。

    麻将子被三人揉得噼啪响,吴守则正在骂顾廷赖账,抬眼看到唐轲不远不近立在牢房隔间外握着剑盯着他们看,吴守则笑起来。

    哟,小可来了?快来快来,三缺一!

    唐轲:?!

    第73章

    唐轲撬了门锁进去,还未开口就被强行拉去了最靠下手的那一边,四个人围坐在一起,也不管唐轲有没有开口答应,直接码了牌打起来。

    唐轲一脸懵逼,顾大人跟王大人这正事怎么干到牢里来了?

    顾廷摸了张牌,自己打了张,指着唐轲,到你了,摸牌。我跟王澈任务完成了,没事来牢里体验生活来了。

    王澈对顶头上司这体验生活的说法持保留意见,盯着他看了一阵,摇着头笑,没说话,自己摸了牌。

    唐轲看看顾廷,又看看王澈,想了想顾廷口中的完成任务是怎么回事,顾大人将太子谋反的证据呈给镇北王爷朱长存了?

    顾廷手中拿着麻将正要打出去,闻言指着唐轲笑,哎,你小子倒是有些上道。

    唐轲笑笑,想了阵,又问:所以,大人们是前脚将证据呈上去、立场和结论说了,后脚便被以协助景王谋反的罪名罢免了关押起来?

    顾廷和王澈同时点头,笑得合不拢嘴,正是!

    唐轲也跟着笑起来,这个节骨眼将刑部办了,太子这简直是上赶着将狐狸尾巴露出来。

    唐轲实在高兴,根本没看手上是什么牌,摸了就直接打出去,太好了!

    顾廷瞪大了一双眼看他的牌,又重新看向唐轲:好什么?你小子会不会打牌?不会打别瞎掺和啊!

    唐轲莫名其妙望向顾廷,心道不是你们强行让我来凑数的?

    就见吴守则啪一下将自己的牌亮出来,哈哈笑说:和了!多谢小可点炮!来来,顾大人、王大人,愿赌服输,脱衣服!

    王澈笑笑,没说什么,真就起身脱了外衣。

    唐轲进来的时候顾廷已经脱得只剩下里衣了,冻得坐在位子上不停搓手,此时自然是不肯连最后的遮羞布也拉了去,便装作没听到吴守则说话,看向唐轲,所以我们刑部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看小可先生的了。

    唐轲冲着顾廷笑着拱手行礼,谢了两位大人的鼎力相助。

    顾廷摆摆手:你那小说的情绪煽动能力是真的强,不然以我对太子殿下的了解,他不可能做出这样破绽百出的事的,显然是被你那文给气得失了理智,自己便露了马脚。

    唐轲赧然笑笑,与顾廷来了波商业互吹。

    吴守则听不下去,上前去抓顾廷里衣,愿赌服输,赶紧脱衣服!

    顾廷抬手扯吴守则手臂,哎!阿则,注意素质啊!两个大男人这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唐轲对牢里三个精壮汉子的香艳画面没有兴趣,与三人告辞,直接朝宫里去了。

    他离成功只差最后一步了。

    .

    宫门外守备愈发森严了,主要兵力都集中在几处宫门外,对所有进宫人员进行最严苛的全身搜查。

    季渊的马车顺理成章被守在外头的侍卫拦了下来。

    何事?季渊掀开车帘朝外看去,面色不虞。

    那侍卫陪着小心将需要对所有入宫人员进行搜身的事交代了,然后恭恭敬敬请季阁老下车。

    季渊高声骂了句混账,老夫的车架要入宫,便是先帝爷尚在位时也从未有人敢拦,内阁成员入宫要搜身更是闻所未闻!你们这帮宵小之辈,受何人指使做出此等荒唐事来?

    季渊是三朝元老,当今陛下也要敬他,侍卫们只得小心翼翼报了太子的名字,不敢抬头看这位老大人。

    季渊冷哼一声,谁给那小兔崽子的胆子,连老夫的车也拦?你们都让开,老夫这就去东宫教训那小子去。

    几个打头的侍卫面面相觑,却无人敢放季渊进去。

    他们是得了死命令的,太子殿下明确说了,不论何人,凡敢不搜查便放进来,当日值守的全员罢职。

    侍卫们就是再敬重这位阁首,也断然不敢跟自己的饭碗过不去,所以两相僵持许久,始终没有放季渊进去,甚至连季渊要给太子递话的要求也一并拒绝了。

    季渊气得面色发白,我一个七旬糟老头子,就算带了什么利器入宫,我能做什么?刺杀太子还是刺杀皇帝,啊?

    侍卫们垂着头听季渊发脾气,领头的那人寻着空档低声解释:季大人,小的们奉命搜查的不是兵刃暗器

    不是兵器是什么?总不能是老夫的奏折?

    自然不是是何物,小的们也不能说。

    季渊这次入宫是想直接去养心殿找朱长存,他身上只带了两样东西,一样是细数如今都城动乱的折子,另一样,便是小可的那本小说

    如今见侍卫们这样的态度,季渊恍然明白了太子要搜查的究竟是什么,一口气堵在胸口,恨恨骂了句:孽障!

    季渊在宫外吃了闭门羹,憋了一肚子气调转车头回季府去。

    自打宫里递了消息下来说陛下突染恶疾无法起身、免了近一月的早朝以来,季渊领着同僚和部下递了几次折子,又多次要求入养心殿觐见,折子朱长存收了,入养心殿的要求却是被一拖再拖。

    看着都城如今动乱的模样,季渊自然是猜到发生何事,可有朱长存监国,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直到今日栖凤书局被查封的消息传到季老爷子耳朵里去,他寻到查封原因,看到了小可的那本《太子的不归路》,气得差点在自家书房厥过去,这才写了折子着急忙慌赶来,预备无论如何要进养心殿见朱长存。

    如今事已至此,季渊坐在车上,沉着脸,开始合计如何联合自己的部下死谏,若不扳倒太子便再不做这阁首。

    正寻思着,车架倏忽刹停,季渊被颠得甩出坐塌,手扶着官帽,高声问外头出了何事这样咋咋呼呼的。

    季渊说着,正欲掀帘出去,就听闻外头护卫喊:季大人小心!莫要出来!有埋伏!

    季渊原本只是入宫觐见,没料到会有这一出,吓得面色煞白,收回手,退至坐塌边,再不敢靠近车门半分。

    外头一阵急促的厮杀声,自己带来的几个护卫的喊声渐渐弱下去,显然不敌埋伏的暗卫。

    季渊恨恨闭上眼,心道老夫为锦朝劳心劳力一辈子,如今竟要不明不白交代在这路上了

    一盏茶功夫过去,外头打斗声渐歇,一个清亮沉稳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季大人,暗卫已经被草民尽数解决了,请季大人随草民尽快离开这里。

    季渊满心困惑,还是缓缓走了出去,就看到面前站着个身穿黑斗篷戴黑色面具的男人,脚边横七竖八躺着埋伏的暗卫和他的仆从护卫。

    你是?

    在下小可,来接季大人入宫,进养心殿,见镇北王爷朱长存。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中午十二点照常更~

    第74章

    季渊活了这么大几十年,经历了三个朝代,带出了两个皇帝、不知多少皇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他无论如何没有料到,临到老了,还能给他整这么一出。

    唐轲说要带他进养心殿见朱长存,季渊以为,哪怕不给他准备个车架,至少也该是步行进去的,所以待到他被唐轲背在背上飞檐走壁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直到翻过宫墙,看着脚下飞驰而过的琉璃瓦,季渊才将将缓过神来,开始在唐轲背上呻|吟,诶唷,老夫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这臭小子这么胡来,你这是要把老夫给折腾散架咯!

    唐轲脚下速度丝毫不减,耳边阵阵风声呼啸而过,他略偏过头冲季渊赧然笑笑,季老先生,麻烦您再坚持一会,马上到了。

    待到季渊被带去朱长存面前,勉强站稳的时候,原本在宫门外头受的气加上路上遇到的埋伏惹起的怒火,便被唐轲这入宫的方式给发酵了,一发不可收拾。

    朱长存直愣愣望着自己以前的太傅,季先生?您怎么又看向季渊身后的唐轲,怎么进来的?

    季渊不打算给朱长存解释自己这把老骨头是如何飞檐走壁的,只冷哼一声,从袖兜里拿出奏折跟小可的小书册,直接啪一下朝朱长存脑门上拍过去。

    奏折坚硬的外壳打在朱长存额头上,发出一声脆响,落下去时被朱长存接住了,看向季渊,眼中写满困惑。

    季渊左看看右看看,没找到戒尺,也没有找到趁手的工具,扭头看向唐轲。

    唐轲愣了片刻,从季老的眼中看到了许多年前班主任的影子,赶紧把手里的随风剑给季老先生递过去。

    季渊也不管自己拿的是什么,反正形状对了就行,抬起随风剑,直接朝朱长存背上用力敲过去。

    朱长存弓着背低着头,季渊是连他父皇和兄长也要敬着的元老,他自然是不敢还手也不敢还口,仿佛回到了儿时被老先生训诫的日子,只能一言不发任由先生打。

    季渊打累了,收起随风剑,直接做拐杖抵在地上撑住身体喘粗气,老夫教书几十年,说句不要脸皮的话,也算得桃李满天下了,怎的就教出你这么个糊涂蛋!啊?

    季渊说着,一根手指指向背后的唐轲,这么个背景不干不净的小混球,他看得都比你清楚!你这是猪油蒙了心还是泔水洗了脑?你对得起你兄长留给你的那份监国密诏么?那密诏你便是如此用的?你啊、你啊!

    朱长存低喊声季先生,正欲说什么,被季渊又一剑柄打下来,话被堵进肚子里去。

    你不要叫老夫先生!老夫没你这样的学生!你简直是老夫教书生涯的一大污点!

    季渊如果当真对一个人彻底失望,他是连看也不会多看那人一眼的,他此刻还愿意这样打骂朱长存,便是在心里觉得这曾经的学生还有救。

    这一点朱长存是清楚的。

    实际上季渊过来寻他之前,朱长存对整个事件已经有个模糊的判断了,只是依旧不敢完全正视那个让他心寒的结论。

    如今被老师这样教训,他只能态度诚恳地认错,说自己一定好好把先生拿来的奏折和小书册看了。

    季渊骂累了,摇头说:这文老夫只给你带了第一篇来,你若当真有心,剩下的几篇便自己寻了去好好读一读!莫要被这宫里的情形迷了眼,若当真要看清楚,便走出去好好看看。

    老夫话已至此,你若仍旧执迷不悟,老夫便辞官归隐,再不踏入这都城半步!说罢转身领着唐轲朝外去。

    朱长存看着季渊背影,先生,长存帮您安排个车辇送您出宫?

    季渊头也不回道声不必,觉得与其坐自己这糊涂蛋学生的车辇,不如继续被小可这小混球颠回去,骨头散架事小,一生清誉被毁事大。

    .

    数日前,耿小波在宋仁的带领下寻去蝉衣宗,见到了朱文祯,跪在朱文祯面前涕泪俱下,说自己该死,没有保护好王爷。

    朱文祯从来也没有怪过他,扶他起来,领他去见了冼愈。

    耿小波是知道冼愈的。

    冼愈的功夫一流,最重要的是,他有江湖第一名师的美誉,他教出来的学生,在江湖上都是叫得上名号的人物。

    耿小波这么些年就两个人生目标,一是保护好王爷,二就是练得一身好功夫。

    所以见到冼愈,耿小波简直像见到了本行走的武林秘籍,逮到机会就跟前跟后求着冼愈收他为徒。

    朱文祯一贯喜欢看戏,得知此事,也不再独自憋在唐轲的小宅子里写曲谱了,整日就坐在冼愈院子外的小竹林里,看着耿小波像狗追着肉排似的粘着冼愈求收留的模样,笑弯了眉眼。

    唐轲是冼愈的关门弟子,也是冼愈最得意的弟子,为了保住自己的美名,冼愈咬死了不收耿小波。

    可见着耿小波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冼愈又有些心痒,便在耿小波每日例行求师拜艺的时候,绷着一张脸道:收徒是不可能收徒的,我自己定的规矩不可能自己坏了。我每日早晚会在这竹林练剑,我看你二人整天住在我这山头闲得很,实在闲得慌就过来我这小竹林看我练剑开开眼吧。

    耿小波听着这话,简直像得了拜师的信号,直接跪下来朝冼愈磕了三个响头,吓得冼愈一言不发摔门进屋去了。

    后头两天耿小波按时领着朱文祯去看冼愈练剑。

    耿小波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从不知刀剑原来可以有这样的用法,学得极为用心。

    冼愈将他的努力和进步看在眼里,心下也是极为欣慰,偶尔忍不住还会下场去抬手指导两下他姿势上的错漏之处。

    只是在下场指导的时候,冼愈偶尔瞥到一旁跟着耍着玩的朱文祯那握刀的姿势,就觉得十分上头,为了防止自己当场气晕过去,之后都尽量控制不要去瞥旁边那个小身影。

    朱文祯被冼愈冷处理了,倒也不恼,依然双手握着刀,学着冼愈的模样横在身前,作势要劈出去。

    他刀柄还未送出去,双手便倏忽被一双满是老茧的手掌覆住了。

    唐轲不知何时来到朱文祯身后,将他环在身前,两人头挨在一起,唐轲呼出的热气拍打在朱文祯耳侧,有些痒。

    唐轲双手温热有力,帮着朱文祯纠正了握刀的姿势,将那一刀劈出去时,刀锋裹挟着内力,带出一阵微风,掀起不远处耿小波和冼愈的衣角,引得二人都扭头看过来。

    朱文祯脸上发烫,想抽回手,没能挣脱,冼伯和小波都看着呢,你松手。

    唐轲坦荡回:怕什么,我师父教小波,我教你啊,我保证比我师父教得好。

    冼愈看着两人腻腻歪歪的样子,顿觉胸口堵得厉害,提着耿小波衣领朝院子里去,走走,去房顶吧,这里练武的气氛实在太差了。

    看着两人走远,唐轲扭头,在朱文祯红着的脸颊上轻吻一下,湘儿,明日随我进宫吧?去亲眼看看太子怎么走上死路。

    第75章

    朱文祈端坐于东宫正殿,手边放着朱长存让张焕拿给他的认罪书。

    朱长存传了话来,说给朱文祈两个选择:一是签了这认罪书,自行放弃储君之位,去养心殿找他;二是负隅顽抗,等朱长存领着北境军亲自来东宫,取他首级。